下了山便是凡世範圍，雖然香香軟軟的小豆丁抱起來特別過癮，沈仙移還是不得不變回了胖胖短短的小烏鴉，老老實實窩在顏兮真的小肩膀上。

現在他唯一的樂趣，就是在顏兮真的肩膀上打滾。他和自己打賭，先從左邊滾到右邊，再從右邊滾到左邊，不掉下來就算贏。

顏兮真對他的這些小動作倒是沒什麽意見，就是這個動作難度太高，沈仙移做了好多次都沒有成功。

就在兩個人感受到前方靈力波動一陣一陣傳來的時候，沈仙移終於成功地把自己團成一個圈滾了個來回，興高采烈地道：[顏麓，我好像感覺到了老熟人。]

顏兮真輕笑一聲，調侃道：[老熟人？有多熟？]

沈仙移笑道：[也就三分熟吧。沒咱倆熟。]

顏兮真低低笑了一聲，小手順了順沈仙移的頭。

沈仙移從頭到腳像過電似的顫了一下，仰起頭期待著小手再次光臨。

顏兮真卻沒有註意到他的小心思，施法給二人隱了身形，遁了氣息，悄悄從敞開的窗欞上落進房間。

房間不算大，但圍坐著好幾個人。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還有各種火辣辣的川菜。一個山羊胡子的老頭盤膝坐在床上，雙眼緊緊閉著，狀如老僧入定。

沈仙移在顏兮真肩膀上跳了跳，笑道：[果然是熟人。]

顏兮真：[是嗎？]

沈仙移用小爪子指了指道：[打坐那個，就是玄策老兒。桌上坐著的那個胡子拉茬的，是莫藏機，外號無形無色。]

他想了想，怕顏兮真沒印象，又補充道：[莫藏機就是那個專門使毒的大壞蛋，上次在沈家地牢裏，那個沈青樺用的毒-藥‘夢魘’就是他發明的。]

顏兮真點點頭：[這個我知道。當世有四大奇人，四大異人，我這都有數。]

沈仙移忽然想起他的職業，老臉一紅，道：[早就想問你，你是不是早已經看過關於我的卷軸？]

顏兮真嘻嘻一笑，雙手一撐坐上窗臺，斜倚著窗欞看著他道：[你猜。]

夕陽西下，顏兮真的臉龐淹沒在一片金紅的陽光裏，眸色明亮動人，讓沈仙移想起多年前在溪邊和他一起喝酒的顏麓。

沈仙移忽然化了原形，輕輕挑起顏麓的下頜，將嘴唇壓了上去。

顏兮真猝不及防，任由他淺吻著，神色漸漸變得深沈。

一個反制，沈仙移已經被化了原形的顏兮真攬在懷裏，耳邊傳來他的低語：“現在不行。”

沈仙移本來腦子裏只想著淺淺親他一下就拉倒完事兒，這會兒卻被這句話和顏兮真暗啞的嗓音給挑起了火。

他輕咳一聲，推開顏兮真道：“顏麓你想什麽呢，我沒那個意思。”

顏兮真被他向外推，手臂卻收緊了。聲音越發低沈：“……你沒有？但是我有。”

沈仙移遇到顏兮真之前的確是清心寡欲不錯，但是自從有了肌膚之親，便愈發食髓知味。顏兮真剛挑了他兩句，他就渾身燒得不行。他定定地看了顏兮真一會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也貼了上去，一邊笑一邊道：“……是你先惹我的。”

說完唇上施壓，迫得顏兮真不得不張開雙唇，然後舌尖輕輕一撬，便順利撬開齒關，擒住了對方的甘美。

顏兮真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唇齒打架，啃得正歡，卻沒註意到兩人的聖光不知何時已經自動外洩，交相輝映。金色的光波隨著夕陽的照射，像水中搖曳的波紋一般，在地面上一層一層地擴散開來。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請問究竟何方神聖？可否現身一見？”

沈仙移這才睜開眼睛一瞥，屋裏的閑雜人等不知何時都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化神期的鐘玄策和一個元嬰期的莫藏機。

他懶得搭理，繼續和某人唇齒糾纏。某人似乎也很享受他的攻擊，絲毫沒有搭理另外兩人的意思。

一再的詢問都被兩個人當成了耳旁風，莫藏機終於拔出了斬異劍。

一陣巨大的靈力襲來，沈仙移這才戀戀不舍地分開唇齒，用寒尊的鏡子吸收掉靈力，現了身道：“玄策老兒，是我。”

顏兮真的嘴唇被沈仙移放了鴿子，有些悶悶不樂，靠在窗邊懶洋洋不肯現身。

鐘玄策見了沈仙移，訝異道：“驚鴻道人？怎麽是你？你不是早已經飛升了嗎？”

說完看了看他身上的聖光，又道：“這是……正神？”

莫藏機和鐘玄策有些訝異，沒想到沈仙移上天不過短短二十來年，卻已經成了正神。

二人依照規矩正要行禮，沈仙移連忙擺擺手，示意他們別見外：“別。咱們好歹也算是同期的道友，別沒得疏遠了。二位還是像往常一樣叫我仙移好了。”

顏兮真忽然現身道：“不然。規矩還是要有的。仙移這個名字，怕是不適合兩位稱呼。”

鐘玄策混跡江湖多年，也算是個老油條。

兩個正神，一個一團和氣，一個眉心橫鎖，一個和風細雨，一個面沈如水，他一看這情況就樂了。

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莫藏機，鐘玄策一臉促狹地笑道：“這位正神消消氣，我們和驚鴻道人還沒熟到那種地步，您讓咱們稱呼他什麽，咱們就稱呼他什麽。你說是不是，藏機小子？”

莫藏機也是個豁達之人，立刻理解了鐘玄策的意思。笑道：“不錯。”

顏兮真似乎自己也覺得剛才有些失態，微微緩和了面色，道：“二位道友坐下說話吧。”

鐘玄策和莫藏機大咧咧坐了，顏兮真刻意等著三人入座之後，選了一個靠近沈仙移的位置坐了下來。

沈仙移看了看顏兮真，暗自好笑。自從他歸位以來，顏麓總是一臉沒有安全感的神色，看他的眼神也常常含著些半憂半喜，似怨似艾的東西。他悄悄從寬袖下伸出手，覆住顏兮真放在膝上的手。顏兮真神色微頓，大手一翻，反握住他的。

凡世很冷，顏兮真的手很暖，沈仙移像得了主人愛撫的貓咪一般微微瞇起雙眼，手支起了下巴，就差沒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了。

顏兮真有些好笑。抿了抿唇方正色道：“方才兮真多有冒犯，還望二位道友不要介懷。”

鐘玄策抿了一口好不容易要過來的水酒，笑嘻嘻道：“正神太客氣了，我們是後輩，正神還是按規矩叫我們名字吧。我姓鐘，單名一個磊，道號玄策，這位是我師侄，莫藏機。”

顏兮真點點頭，本想抽手施以一個見面禮節，沈仙移卻故意鉗得緊緊的，不讓他動。顏兮真看他一眼，抿唇道：“玄策真人，藏機異人，失禮了。我是正德星君顏兮真，這位相信你們都認識，玄月星君沈仙移。”

鐘玄策聞言看了沈仙移一眼。這位他早年間便已經認識，卻不知他是玄月星君。雖然略感奇怪，但仍施以一禮，開門見山道：“二位星君好，不知二位此番下界究竟是為何故？”

顏兮真道：“實不相瞞，我們此次來確實是奉命調查淩雲山一事，若能得二位配合，感激不盡。”

鐘玄策客氣道：“哪的話。能用上我鐘玄策的，星君只管直說罷了。我二人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兮真點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麽兮真也不繞圈子了。請問半月前淩雲山龍光沖天一事，玄策真人是否知道什麽內情？”

鐘玄策面色微微一變，和莫藏機對視一眼，道：“星君是指……”

顏兮真點點頭，用幾根手指輪番叩著桌面。

“不錯。王子安。”

鐘玄策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我這徒兒並非池中物，遲早是要出事的……”

鐘玄策將所知和盤托出，顏兮真聽了，心裏默默。

王子安出生的時間和龍之眼逃離九重天的時間果然一致，這也證實了顏兮真的猜想，他們一直尋找的金色光焰和從無執天尊那裏逃逸出去的時間道，是同一個人。

二十五年前，不對，大年已過，現在應該是二十六年前。

二十六年前沈仙移上天時打偏的那束金光落入了當地的一個書香世家，正巧碰上王夫人生產，於是它便鬼使神差地成為了王家的翩翩佳然三公子。

王三公子長到十一歲，由於靈氣驚人，被四處游方的鐘玄策看中，決定收入麾下做自己的親傳弟子，並且當做玄都觀掌門的接班人培養，早早地便將掌門信物授予了這個孩子。

掌門信物是一塊從天字輩師祖那裏傳下來的琥珀，到鐘玄策手裏已經是第三代，其中的奧妙在第二代掌門走火入魔之後便已經斷了密辛。

鐘玄策只知道那件琥珀是好東西，在自己手上卻像一件死物，翻來覆去也不知是何用途。趕巧發現這琥珀一碰到自家徒弟就泛光，他便覺著這裏邊定有機緣，將琥珀給了這孩子。

誰成想，直到前段日子天字輩師祖出關，鐘玄策才知道那只琥珀竟然是玄都觀開壇鼻祖暮天一和一百多年前大鬧人間的一條瞎子神龍所做的交易。交易內容是神龍答應五百年之內不再在人間作亂，並將自己封印在琥珀之中，而玄都觀的掌門人必須將琥珀代代相傳，直到幫助神龍尋回遺落的眼睛為止。

沈仙移聽到這裏，一拍大腿道：“這下可真是線頭落針眼——湊了巧了。瞎子神龍遇到了眼睛，那能不亮嗎？”

鐘玄策道：“這話說得沒錯。可我當時確實是不知道，還當這是我寶貝徒兒的機緣，真是糊塗。”

沈仙移笑道：“我估摸著你那寶貝徒兒必不能甘願被瞎子神龍給吸收掉吧？兩強相爭必有一傷，後來是你徒兒贏了，還是那條瞎龍贏了？”

鐘玄策道：“誰說不是呢。幸虧我徒兒天賦異稟，最後竟然是他贏了，不然我老道可悔死了。”

沈仙移看一眼顏兮真，毫不意外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對顏兮真道：“看來這次省事了。不知道他那個徒弟好不好說話。”

顏兮真回望他，低聲溫言道：“師父如此，徒兒必不會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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